没有“源头活水”的生成式人工智能(AIGC)能走多远？

AI 问答替代网页搜索成为用户获取知识的主要渠道，但是 AI 问答的结果仍以既有的知识体系和网页搜索内容为基础重新组织。这其中最关键的是网页产出量的减少 —— 没有访问量的网页内容创作者自然会逐渐流失。古人说 “问渠那得清如许？为有源头活水来”，但照此趋势，现实却与古诗描述恰恰相反：若没有创作者对网页内容的持续更新，未来的 AIGC（生成式人工智能）或将陷入 “自我循环” 的困境。

当我们习惯了对着手机说“帮我查一下气候变化的影响”，看着AI用流畅的自然语言罗列出数据与案例时，或许很少有人意识到：这场看似便捷的“知识获取革命”，正悄然改写着互联网内容生态的底层逻辑。曾经占据浏览器首页的百度、谷歌搜索框，如今渐渐让位于ChatGPT、文心一言们的对话界面——AI问答，正以“一站式答案生成”的姿态，成为用户叩问世界的主要入口。

但剥开技术的糖衣不难发现，AI问答的“智慧”本质上仍是人类知识的镜像折射。那些精准的回答、严密的逻辑，无不是基于既有知识库的爬取、整合与重构——从维基百科的词条到新闻网站的深度报道，从学术论文的数据库到论坛里的经验分享，AI的每一次“开口”，背后都是千万个网页内容的重新编码。就像早期搜索引擎依赖爬虫抓取网页，如今的大模型不过是将“链接跳转”转化为“语义拼接”，核心依然是对存量内容的二次加工。

真正的变化发生在供给端。当用户无需点击十几个网页就能获得“浓缩答案”，网页的点击量、跳转率、广告收益开始呈断崖式下跌。那些曾靠“内容流量”为生的博主、自媒体、专业写手，渐渐发现精心撰写的文章无人问津——没有访问量支撑的创作，如同失去土壤的幼苗，难以为继。某自媒体从业者曾感慨：“以前一篇深度科普文能带来几千次点击，现在同样的内容发出去，流量连零头都不到，AI直接把答案‘喂’给用户了，谁还愿意点开网页看冗长的推导过程？”

这让我想起朱熹的那句“问渠那得清如许？为有源头活水来”——古人早已洞见，知识的清澈源于持续的新内容注入。但如今的趋势，却像是给这条“活水渠”筑起了闸门：当AI问答虹吸走绝大多数流量，网页创作者的热情被浇灭，新内容产出锐减，所谓的“生成式人工智能”终将面临“无米之炊”的困境。试想，若十年后所有知识都来自AI对旧数据的循环翻炒，没有人类在真实世界中观察、思考、创作的新输入，AIGC会不会变成一场“自己跟自己对话”的闭环游戏？那些依赖实时动态、前沿探索、个体经验的知识领域，又该如何更新迭代？

更值得警惕的是，当内容生态从“多元创作驱动”转向“算法整合主导”，知识的多样性可能会被悄然消解。网页时代，不同作者对同一问题的不同视角、甚至偶尔的谬误与争论，构成了知识进化的“寒武纪生态”——有人纠错，有人补充，有人另辟蹊径。而AI问答为了追求“正确性”，往往会过滤掉这种“不完美的真实”，将知识简化为标准化的答案模板。长此以往，失去创作者鲜活输入的AI，或许会陷入“用旧知识生成旧知识”的循环，让人类认知的边界反而因“便捷”而收缩。

技术的进步从来不是单向的征服，而是人与工具的彼此成就。AI问答的崛起，本应是知识传播效率的提升，而非内容创作的终结。正如当年搜索引擎的出现并未消灭优质网页，反而催生了更专业的内容生产，如今我们更需要思考：如何在“答案即得”的时代，为“源头活水”保留一片滋养的土壤？毕竟，没有人类持续的观察、思考与创作，再强大的AI也不过是在旧纸堆里打转的“复读机”，而真正的知识进步，永远始于活人对世界的新鲜追问。